【冰秋/变小梗】溯由从之（六）
再一次仔细检查过沈清秋的身体，木清芳沉吟片刻，看了脸色依旧青青白白的洛冰河一眼，起身走出竹舍。
洛冰河会意，安顿好沈清秋，紧随而出。柳清歌也起身跟出来，无视掉洛冰河的目光，面无表情的抱手伫立一边。
木清芳开门见山:“你之前给他输送过灵力了?”
洛冰河一愣:“不错。”
“你试过了，感觉如何?”
洛冰河沉吟半晌，面色也沉肃了下来，“几乎石沉大海。”
木清芳点点头，“他金丹尚在，只是没有灵力的运转，作用微薄，难免会如此。”
“师尊现在的身体……我担心他承受不了太多灵力。一次两次或许可行，除此之外我也不敢妄自医治，”洛冰河急问道，“师叔可有了办法?”
木清芳道，“不是什么办法。或者说，一切都是我们想的太严重了。”顿了顿，看向洛冰河，“这段日子，想必你也没少寻找能助他恢复的仙草奇药。”
洛冰河默默无声。
岂止——
人界魔界，怕是快被纱华铃一干人，悄无声息的翻了个遍。
“我一开始也想配制药方，但此症非毒非病，连我也无从下手。其实，也无须什么灵药，”木清芳缓缓道，“既然是失去了灵力，金丹无法运转，那便为沈师兄重建灵脉，重获灵力运行即可。”
洛冰河眼睛渐渐亮了起来，“要如何做?”
“这个倒不成问题。眼下要考虑的，是还需借助灵力强劲之人的力量——”
洛冰河立即道，“我来便可。”
木清芳轻轻摇头，“我要说的，就是这个。我知你必定会主动站出来，但你体内灵力与魔气并行，而沈师兄功体系纯灵力运转，出于谨慎，还是不要的好。况且，”他顿了顿，“我苍穹山派，并不乏修为上乘，灵力丰沛之人。”
“我来。”一直在旁缄口不言的柳清歌肃然道，“他当年身中无可解，我曾替他多次打通灵脉，熟悉他体内灵力运转，所以这次，还是我来。”
洛冰河不动声色，咬紧牙关，指甲深深扣进肉里去。
木清芳欣然点头，“如此甚好。但光你一人之力还不够。我想，掌门师兄也必会助力的。”
木清芳转向洛冰河，“如此，我已有把握。三日后，你便带他来千草峰吧。”
“三日后?”洛冰河喃喃道，“这么快?”
“嗯，此事宜早不宜迟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洛冰河深深吸了一口气，收拢神思，“那就，有劳各位师叔师伯了。”
送走二人后，洛冰河转身进屋，沈清秋已经在竹榻上熟睡。
小孩的睡眠不稳，在幻花宫睡柔软的大床惯了，而竹榻冷硬，洛冰河之前在上面铺了好几层，才让他睡上去。
洛冰河悄无声息的走过去，为沈清秋掖了掖被角，盯着那张熟睡的小脸目不转睛的看。
沈清秋的五官的确生得很好，眉眼秀致，下巴精巧，睫毛密如栖蝶，尤其小时候，多了稚气的味道，则格外惹人爱怜。
“三日后，你便带他来千草峰吧。”
木清芳的话重新回响，洛冰河的目光深深，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，小心翼翼的沿着小孩的脸颊摩挲，一下又一下。
说起来，的确是有些舍不得了。
在清静峰的三日平淡无奇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。
洛冰河像平日一样变着花样给沈清秋做饭，顺便将清静峰堆积的卷宗处理完善，到了晚上，依旧如往常一样搂着他入眠。说来最开始的时候小孩还有些不适，后来习惯了，反而还挺爱钻怀。
直到最后一日黄昏的时候，洛冰河问沈清秋，“师尊想不想到外面看看?”
小孩刚喝完最后一口汤，蓦的抬头，目光亮亮。
洛冰河替他擦擦嘴，“这些天你肯定闷坏了。咱们下山去玩玩，可热闹了。”
苍穹山的山脚下，走出几里便有城镇落座。这些年得苍穹山派的庇佑，安居乐业，日益繁华，到了夜晚，华灯初上，热闹气氛丝毫不输白日。以前洛冰河赖在清静峰不肯走的时候，二人便经常趁夜色出来闲逛，混在熙攘人群里，刻意不惹人注意，非常悠哉。
算算日期，这些天该是城内夜放花灯的日子。到了晚上人多繁华，花灯如海，非常有逛头。
遇到卖各色小玩意的小摊时，洛冰河牵着沈清秋停下来，蹲在他身边柔声细语，“以前也没问过你喜欢什么，要是有看中的，就自己拿吧。”
沈清秋的目光扫视一圈，伸出手拿了最近的一个红色拨浪鼓，晃了晃，“咚咚咚咚”的响。
小摊主咧开嘴嘿嘿笑，“哎呦，都这么大的孩子了，怎么还喜欢玩拨浪鼓呢。”
沈清秋转向洛冰河，“咚咚”的在他耳边摇拨浪鼓，“就要这个。”
洛冰河道:“再多挑几个。”
小孩轻声说，“买的太多，也没有机会玩了。”
洛冰河看着他，舔了舔嘴唇，“怎么会……”
洛冰河还待说些什么，突然被前面人声嘈杂处传来的吆喝声打断了。
“唉都来看!最新出的春山恨!卖完了今天这几本，再没有了啊——”
洛冰河心念一动，随手付了钱，抱上沈清秋向那头走去。
被人群拥在最中间的那人唾沫横飞，几本花里胡哨的册子在手里乱扬，身后的褡裢里还插着几十本，一边吆喝一边四下观察，看样子随时做好跑路的准备。
人群里有人道，“我说你胆也忒大，在苍穹山派的眼皮子下卖这玩意儿，不怕被他们逮着了，打断你的腿!”
那人嘿嘿嘿嘿，“这不卖完了就回老家了嘛。这位来一本?便宜了便宜了!”
洛冰河挤到前面，“给我一本。”
群情激动的围在边上的，多半是年轻姑娘，小贩新奇的看了他一眼，递过去一本，嘴上还不忘道，“最新这本写得可精彩，包您满意!”
洛冰河微微一笑，将书小心收进怀里，重新弯腰抱起沈清秋，“咱们看花灯去。”
除去大街小巷装饰用的花灯，游人自己买的灯全都集中挂在街中央最高的那棵树上。大大小小的花灯悬在上面，照得整棵巨树流光溢彩，大有晶莹剔透之感。
树较低的地方都被挂满了，洛冰河拿过小孩自己选的花灯，嘱咐了声不要乱跑，纵身跃上最高的树枝，三两下系挂好，再稳稳落回沈清秋身边。
“这下子，人家都能看见你的灯了。”洛冰河将他举起来，“看看，满意吗?”
沈清秋还没开口，洛冰河抢着道，“师尊你夸夸我吧。”
“你都肯夸柳清歌，怎么就从来舍不得夸夸我。”说着，将头往小孩怀里蹭了蹭，一副翻起旧账，无比委屈的模样。
沈清秋偏头问，“我夸不夸你，为什么这么重要?”
洛冰河微笑着，凑在他耳边柔声细语，“因为我喜欢你啊。人总是希望被喜欢的人赞扬的。”
话虽说得从容，曾经也不知对沈清秋说过多少次，但面对眼前的小师尊，洛冰河居然……脸红了。一抹绯色从耳根处延来，烧成一片。
小孩也不知听懂没有，目光闪烁，似有触动，咬着嘴唇默默无言。
洛冰河没有注意到沈清秋的一丝情绪，不由自主将他搂紧，兀自沉浸在氛围里。
华灯烂漫的长街里，尽是成双入对的人。一轮明月静静爬上来，洒下几许欲说还休的光，又藏进了云里。
第二日清晨，在苍穹山的薄雾里，洛冰河紧紧牵着沈清秋，沿着去往千草峰的山梯而行。
洛冰河走得很慢，照顾着小孩的步子，仍旧不放心的道，“要是没力气了，我抱你。”
小孩坚持的摇摇头，“我能自己走。”
两个人都不再说话。洛冰河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，握着小孩柔软的手，指尖抵在那小手心里，无意识的一下下摩挲。
一阵沉默后，小孩突然抬头问，“你是要把我送走了吗?”
洛冰河愣住，脚步也停了下来。
沈清秋继续道，“那天你和他们说的话，我都听见了。”
原来是这样。洛冰河突然明白为何昨夜满目琳琅里，沈清秋却只拿了一个拨浪鼓，心里顿时一揪。
洛冰河蹲下来，揉揉他的头发，“师尊理解错了，不是这样的。不是要送走你，是要带你……”
洛冰河一时语塞，正纠结要怎么措辞，沈清秋却道，“你说不是就不是吧。我相信你。”
洛冰河听了这句话，呼吸滞了一秒，“师尊……”
小孩伸手抓住他的衣角，冷不防道，“你上次说的故事，还没有讲完呢。你把它说完，好不好?”
万一以后，再也没有机会听了呢。
洛冰河没想到他突然想起了这个，有些猝不及防，“我上次，说到什么地方了?”
抱着沈清秋坐上一处宽阔山石，洛冰河拿出昨日买来一直贴身放在胸口的《春山恨》做样子翻，虽然那个故事，就是让他闭上眼睛也能说来。
“……后来那个孩子和他的师父分开了。之后他又做错了很多事，以为这辈子他师父都不会再理会他，可是，”洛冰河的声音愈发柔和，“他的师父，是这世上最好的人，尽管遭受波折，最后还是原谅了他。”
洛冰河低头，在沈清秋发丝柔软的小头顶落下一印，“他们在一起了。”
“在一起是什么意思?”
洛冰河笑了笑，面露幸福之色，“就是两个相互喜欢的人，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。”
洛冰河红着脸，小心翼翼又半开玩笑的问道，“师尊喜欢我吗?”
沈清秋想了一会儿。
“你昨天说，你喜欢我。要是我也喜欢你，是不是就做叫‘在一起”，就一直不会分开了?”
“那……”小孩低下头，轻轻的说，“我也喜欢你吧。”
未完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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