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辄水云烟

愿每一个人都能对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东西保留最后的温柔。

【冰秋】《渡山春》(四十)

  沈清秋一直觉得,哄洛冰河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。以至于这么多年,他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给颗糖就开心的那一挂,还是极难应付哄劝的那一类。
  比如,若说洛冰河之前苦心孤诣修炼,甚至不惜走火入魔,是因为那可望不可即的幻想渴望,是因为想要和自己有朝一日站在一样的高度。可现如今他已经允诺洛冰河,等他及冠之年,二人就正式开诚布公,宣布道侣身份,原以为洛冰河那不要命修炼的可怕劲头能因此缓下来,然而却并没有如此。沈清秋甚至隐隐觉得,不仅没有改善,有变本加厉的趋势。
  所以他将洛冰河带来双湖城游玩,也很有大考之前旅游放松的意思。
  双湖城夜市之繁华,丝毫没有因当年剥皮魔出没的阴影而减损分毫。沈清秋站在熟悉的那条街上,远望那座歌楼,心中感慨。
  说起来,自那次之后,秋海棠一直无声无息,真的成了出场一次就没下文的女路人,对此,沈清秋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。
  虽然按照上一世的剧情发展,秋海棠的出场远在无间深渊之后,但是既然这一世她早早出场,按理来说不会这么久没有声息。忍辱负重这么久,完全不符合人物性格啊。
  见沈清秋望了望那座歌楼之后,便久久不语,洛冰河何其敏锐,捏了捏他的手掌心:“师尊想起了谁?”
  沈清秋收回目光:“没什么。”
  洛冰河难得地没有追问,认真地看着他,柔声道:“几年前来双湖城历练,有幸和师尊同游夜景,弟子心里,不知道有多高兴。师尊还给我买了一袋桂花糖,不记得了吗?”
  沈清秋回想了一下,好像真有这么回事:“嗯。可惜你不爱吃甜的。”
  洛冰河目露委屈:“我爱吃的!”又紧跟着道,“只要是师尊给我的,我都喜欢。非常喜欢。甘之如饴。”
  话语里的情意太露骨,沈清秋老脸一热,失笑道:“你既然喜欢吃甜的,何来甘之如饴一说。”
  两个人在人流中穿行,衣着俱是低调,沈清秋换了一身白,刻意避开了平时惯穿的相对少见的青衣。显得整个人一尘不染,君子如玉,又是另一种上佳气质,惹得洛冰河的目光总忍不住往他这边瞟,在人流里悄悄去勾沈清秋的手,心猿意马。
  洛冰河本来只是想要去碰一碰沈清秋的手,已经做好了被毫不客气挥开的心理准备,刚刚触碰到沈清秋的手指,沈清秋转头看了他一眼,眼中闪过一丝迟疑。
  洛冰河面红耳赤地低下头,却突然睁大了眼睛,目光是满满地难以置信。
  他那只不安分的手,被沈清秋轻轻地握住了,手心里尽是温热。
  沈清秋脸也热。经历两世的锤炼,他终于承认,自己的脸皮好像真的厚了一点。就是觉得,反正剧情迟早要像脱缰野狗,在节操尽碎的路上一骑绝尘,就什么也不愿意管,什么也不愿意顾及了。
  洛冰河的指尖微微颤抖,脑子里有一瞬间的发白。
  师尊在…牵他?
  不是他在做梦?
  师尊如此在意名声颜面之人,竟然愿意在众目睽睽人群中,主动牵他的手?
  洛冰河眨了眨眼,还在反应之中。沈清秋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各自热闹的人群,摩肩接踵,反而没有人注意他俩,稍微松了口气。
  两个人站得贴近,在宽松袖袍的遮掩下,倒也并不明显。
  那座酒楼在不远处,雕栏画栋,红烛高照,歌声渺渺。沈清秋突发奇想,提议道:“不如去看看?当年剥皮魔一案之后,也不知生意可还一如既往。”
  来都来了,不如看看是否像上一世一样,有没有剥皮魔的残魂未散,顺手替人家处理一下后顾之忧。
  洛冰河从心头的暖意里回味过来,珍惜地回握住沈清秋的手,声音甜丝丝地:“都听师尊的。”
  两人并肩走入红笼高悬的正门,很有默契地将牵在一起的手暂时松开了。
  沈清秋刚一入门,就皱了皱眉。小曲旖旎,管弦琵琶,酒气缭绕,五光十色,让他一下子想起来,这个地方,好像干的是风月场的营生。
  正考虑要不要退出去,沈清秋抬眼,一眼就看见了雕花阑干之上,高调悬挂着的一面粉嫩春情,花里胡哨的旗子。
  “……”
  沈清秋一看那面旗子,脑子凝滞了半拍。目光僵硬下移,果然看见粉旗之下,一堆人闹闹哄哄,争先恐后地围着中心一人,激动不已。
  “再给我算算!”
  “你还要算几回?到我了到我了!!”
  “这里是千金,买夫人妙算,都让开让开!”
  “千金算个屁,这里哪个不是肯出钱的,滚后面去!”
  有眼尖的鸨母认识沈清秋,立马堆起了满脸笑容,斥开黏过来的几个姑娘,扭着腰迎上来,喜洋洋地招呼:“哎呦沈仙师!”
  沈清秋笑道:“多年不曾来,这里的生意似乎更胜几年前了。”
  鸨母连连称是,却又露出愁眉,诉苦道:“却也不敢这么说。当年那剥皮魔在这里闹了好大一出,人心惶惶,搞得我们生意惨淡了好多年呀。要不是有老客还肯赏脸,姐妹们早就把这里盘出去,各奔东西了。哎呀真是……”
  沈清秋听她唏嘘不止,说到动情处,还拿手绢揩泪,想起这件事情好像和他还有不小关系,心中暗道惭愧,忍不住问道:“但这里现如今生意似乎不错?”
  一提起这个,鸨母顿时打起了精神,玉指一点那头,喜滋滋地和沈清秋悄悄道:“不瞒仙师,那位夫人,国色天香不说,给人算姻缘可是一绝。我在这楼里辟出一处雅座给她设摊,不收租钱,这几日这城中之人,管他是男是女,都跑来求她一算姻缘。我这生意不好也难!”
  洛冰河拉着他的衣袖道:“师尊,我们上楼去喝些茶吧。”
  沈清秋点头,正准备抬脚,目光不经意往那边瞟了一眼,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。
  魅音夫人那头,不知何时已经赶开了围在周围的人群,坐在一张雕花紫檀椅上,风情万种地对他颔首,热情地叫道:“仙师!”
  虽然叫的是他,目光却火热火辣地落在洛冰河身上,连矜持也顾不上,脸上露骨笑容收也收不住。
  眼看躲不过,沈清秋只好走了过去,坐在她对面,相隔一桌,折扇一展:“真是没想到,魅音夫人艳名,竟在双湖城做起了这种营生。”
  魅音夫人心中一喜:“仙师竟知奴家名号?”
  洛冰河亦步亦趋地在他身后,皱眉道:“师尊,你认识她吗?”
  沈清秋点头:“有所……耳闻。”
  能不知道嘛。上一世你的洞府,可不就是我帮忙拆迁的吗……
  魅音夫人唉声叹气,哀怨道:“仙师既耳闻奴家的名号,也该知我等姐妹本来好好地在山谷洞府,快活自在,也不欲得罪哪家门派。却不料前几日,苍穹山派那位好生厉害的仙师,一来就对一帮姐妹喊打喊杀,奴家本欲好言款待,也只落得刀剑相加。”
  说到怨处,魅音夫人咬着牙齿,抱怨连天:“却不知这等标致俊秀的男子,何来如此大的戾气,不解风情不通人情,三两下砸塌了奴家的洞府,说走就走了。倒像是在那里受了气,发泄在我等身上。呸!”
  沈清秋汗颜,默默地喝了一口茶。
  这本来是他和柳清歌两个人打的副本,由于这一世剧情线略有偏差,不知道怎么就提前到了现在,柳清歌那天来找他,估计就是为了这件事情。而他因为洛冰河的故意蛮缠,正好没去。
  光是想一下柳清歌独自一人面对满山洞淫声艳语的魅妖,面容肃杀横扫千军的场景,头皮就一阵发麻。
  上一世他好说歹说,才没让柳清歌赶尽杀绝,这次让柳清歌独自打怪,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,他真的不敢想象!
  沈清秋道:“不瞒夫人,那位仙师…其实是我师弟。若是夫人今后从良,觉得心中实在意难平,可来苍穹山派安定峰索要一些赔偿。”停顿了一下,坑人于无形,“找安定峰峰主即可,他这个人,很好说话。”
  魅音夫人柳眉苦皱,幽幽叹道:“仙师真是好客气。奴家在这双湖城,有的是一掷千金请奴家算命的人,修洞府那点钱倒也不在话下。”
  沈清秋:“那夫人是想?”
  魅音夫人垂下长睫,五指纤柔变幻,变出一朵娇嫩欲滴的花蕾,嫣然展颜:“不知仙师身旁这位小公子可否赏脸,信得过奴家这点雕虫小技的话,让奴家算一算今后风月际遇,或者——姻缘?”
  他和魅音夫人言语相谈间,一来一往气氛和谐,洛冰河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就脸色极不佳,岂会答应。
  沈清秋道:“他不肯的。算我的吧。”
  魅音夫人奇道:“仙师如此人品相貌,又出身苍穹山这样的仙派,身边莫非还没有道侣?若是算定了今生姻缘,并不是您现在那位,岂不得罪。”
  还挺有职业道德。
  洛冰河的脸色黑得可怕,沈清秋折扇轻展,正想从容道无妨,洛冰河却将花夺了过来。
  洛冰河道:“怎么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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