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冰秋】渡山春（十一）
洛冰河站在沈清秋后面，一直一言不发的盯着二人。此时上前一步，沉着脸将那少女一扯，拉远了距离。
沈清秋问道：“你们这样说，是知道那妖物从哪儿来的了?为何一开始不告诉我们?”
“主事本来也不清楚这回事，我们瞒着上面自己干的。听上好几辈的人说是在这见到过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。本来是死马当活马医，没想到死的人真的少了点……”
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：“这种事情，哪儿敢告诉你们苍穹山派啊……”
那是。按苍穹山派那浩然正气的画风，见到活人祭祀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，肯定会立即制止，严厉打击。
沈清秋道，“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。放她回去吧。”
有人壮着胆子嚷道，“仙师非要为难我们作甚，牺牲几个保得大伙平安，有什么不对!”
他身后不少人紧跟附和，有群情激愤之势。
沈清秋折扇摇得越发从容，“好啊。只是有一点，”他笑道，“这妖物可不管什么童男童女之说，来者不拒，你们这些大男人血多肉满，反而更合它胃口。大丈夫何必拿小姑娘挡灾，不如谁先请?”
顿时，一片鸦雀无声。
“既然如此，那就麻烦诸位前面带路，去那妖物藏身之地吧。”
沈清秋做了个请的手势，领头那人见拗不过，又没底气，只得泄气的认命走到前面。
沈清秋招呼身后人跟上，路过还若有所思的柳清歌身边时，停了下来，似笑非笑：“柳师弟，走了。”
柳清歌仔仔细细的从头打量着他，像是又一次觉得不认识眼前此人：“你何时变得那么好心了?”
沈清秋笑道：“我也想问，师弟何时这么关心起师兄来了?”
柳清歌拂袖便走：“没有!”
沈清秋在心里狂笑，定定神，抬头去看远处一道飞湍瀑布。
跟着那队人继续走了一段山路，那道瀑布已经近在眼前，飞花碎玉，哗然作响。不过最后停下的地方，却是瀑布之下，一汪相隔了一段距离的深潭。
蔓草深丛被拨开，刚一跨入潭周边的区域，立马有弟子呼道：“好冷!”
的确，仔细看看，连周围的草木都结了一层微霜。
潭水面积不小，瀑布流下的水经山势缓冲，流过嶙峋山石，很大部分便汇入了这里。水是没有问题的，蹊跷出在这潭本身。
沈清秋站在潭边望，只觉幽深不见底。水波明明暗暗，周围冷得出奇，仔细感受，还能嗅到一丝鬼气。
洛冰河在一旁开口：“弟子记得昨夜在水里时，那条河里的水也冷得不正常。”
沈清秋了然，心里有了底。
还真叫他们预料对了。
领头那人冷得直哈气，瑟瑟缩缩凑上来：“这地方平时没啥人来，但听老祖宗说，这潭好几百年前就在这儿了，据说断断续续闹过几次妖，当年也用活人祭过。我们这早就不是先例，不然谁也不敢拿活人命当儿戏呐。”
面面相觑半晌，有人问道：“那我们便在此处等着它出来?”
自然是行不通的。别说在这里守上几天，就是待几个时辰，也冷得够呛。就算修仙者不畏寒，但这里的冷似乎非比寻常，寒气直往骨髓里钻，待得过久，也无法忍受。
沈清秋说出来，不少人和他看法一样，纷纷点头赞同。
柳清歌道：“那就先发制人，逼它出来。”
沈清秋问：“柳师弟的意思是?”
话音还未落，柳清歌乘鸾铮然出鞘，灵光流转，直直插入潭中。剑身的灵力顿时将潭水搅出巨大波澜，片刻，潭底的水往上涌，水波四溅间，迸发出一声绵长的似婴儿又似少女的啼哭。
说动手就动手，不愧是柳聚聚!
沈清秋召出修雅，扭头对冻的半死，目瞪口呆的那伙人道：“走!”
那伙人回过神来，听了沈清秋的话，一窝蜂往山下乱蹿而去。
沈清秋又回头嘱咐弟子：“全都远离水边，不要被拖下去。”
一阵巨大动静过后，乘鸾回鞘，柳清歌面色严肃的盯着水面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，往潭面望去。
原本澄澈的潭水从深处泛出墨汁一样的头发，渐渐扩大至整片水。紧跟着，那次他们在井边看见的，被沈清秋吐槽过的“贞子”们接二连三的爬了出来，一团团雾状的怨灵四蹿。
沈清秋挥手设下一个结界，防止怨灵流入城中，一面手里凝聚灵力，随时准备反手迎击。
因为事先有了准备，众人提剑击杀有条不紊，又有柳清歌和沈清秋这两个主心骨在，渐渐的占据了上风，一团团怨灵被击溃，满地乱爬的婳魍逐一被斩杀。
沈清秋喘一口气，抓过一旁的尚清华，低声问道：“我问你，这里的正主，该怎么打?”
将他和洛冰河缠下水的百岁婳魍还蛰伏在潭里没现真身，沈清秋知道，那才是最棘手的。
尚清华一摊手：“什么怎么打。当初冰哥怎么打的，那就是唯一的教科书。”
沈清秋脱口而出：“你开什么玩笑。”
当年的冰哥牛逼不可一世，可是就算这样，还用了好几张特制的缚仙网，才抓住了几只百岁婳魍，斩杀过程不予描述，总之是费了好些劲的。而岳清源在派任务的时候，并没有想到此间的困难，以为是寻常妖物作祟，是故沈清秋此行人手不够，装备跟不上，要一举铲除清理，可以说是几乎不可能。非要硬来，怕是要折损大半人。
周围的打斗渐渐平息后，沈清秋把情况一说，一时间均陷入了沉默。
“而且，”尚清华整整衣服，在一旁补充道：“婳魍这东西，本来就是山林水泽里养出来的，这一片地风水太好，就算咱们今日赶尽杀绝了，过些年肯定又会出现，道行修够了，又要下山害人的。”
洛冰河突然道：“我记得，尚师叔好像也是第一次听说婳魍这种东西。”
尚清华表情一滞，沈清秋忙道：“是我刚才告诉你尚师叔的。”
洛冰河敬佩道：“师尊博闻强识，弟子还有很多东西要学。”
尚清华看着自家儿子一脸崇拜的表情，莫名心中悲愤——
男主大大麻烦你开眼看看明明整个世界都是你老子我创的!
“那……那接下来该怎么办?”有人问道。
柳清歌道：“不管如何，总要一试。”
沈清秋道：“当然不能任由这妖物害人，但不必与它硬碰硬。我的想法是，把这片潭水以及通往城内的水道用灵阵封锁，将其困于此处不能再下山害人，其余的事情，留待回苍穹山后，再行打算。”
这也是沈清秋本来就想好的打算，反正也杀不尽，还不如封了干脆。最多苍穹山派背个责任，每隔一段时间派人过来检查灵阵完好程度便是了。
大部分人和沈清秋看法一样，柳清歌抱着剑，依旧不去看沈清秋，脸上表情不置可否。
沈清秋知道他也默认了这个办法，刚想进一步安排，垂在身侧的手冷不防被洛冰河一把抓住：“师尊!弟子愿尽全力一试，就算有危险……也不要紧!”
沈清秋愣了愣：“你在胡说些什么。”
洛冰河咬着牙，抬头去看沈清秋：“师尊，我……”
洛冰河攥着沈清秋的手越来越用力，沈清秋忍着呲牙咧嘴的冲动，一下拍掉洛冰河的手，道：“不准胡闹。这种情况，也是你能逞英雄的时候?”
还有，这孩子年纪小，手劲怎么这么大!
沈清秋回头对柳清歌一点头：“柳师弟，咱们动手吧。”
洛冰河被师兄弟们拉到一边，依旧定定的看着沈清秋，半晌才低下头，缓缓的抿了抿嘴。
为防止婳魍有疏漏可乘，整整设了三重结界，以灵阵压住，一丝不苟的封住水道，既保证水流通畅，又令邪祟无法从此通过。
最后检查了一遍，沈清秋如释重负：“改日还是请示掌门，邀昭华寺来一趟。论结界整个修真界无谁能及得上他家，更加保险。”
在这潭边呆得久了，寒冷之气从脚底直往脑门上灌，一行人不便多留，修整片刻，便下了山。
沈清秋打发弟子去告知主事这里的情况，说日后可以放心，若有异况则及时通知苍穹山派。
出于客套和感谢，主事欲留沈清秋一行人来城中款待，被沈清秋婉言谢绝了。
这一路来和人打交道，虚与委蛇的事情多半是沈清秋在做，柳清歌武力担当又高冷不善言辞，尚清华忙着指挥弟子打理上下，现下沈清秋发了话，主事也不好多说什么，千恩万谢亲自将他们送出城。
沈清秋其实也想蹭几顿饭尝尝山城特产，但还有一件事，是他一直挂在心上的，是故也没有太多心思在外面耽搁。
算算日子，回到苍穹山后，穹顶峰试剑大会的日期便迫在眼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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