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冰秋】《渡山春》（九）
沈清秋是个好脾气的人。
可就算是脾气再好，也架不住洛冰河这迎风流泪，哭哭啼啼，一颗玻璃心碎成了渣，千辛万苦还补不回来。
哄到后面，沈清秋脸也黑了，不轻不重的一巴掌呼上他的后脑：“谁告诉你这是真的了，啊?”
洛冰河道：“纵然师尊嘴上不说，可难免心里没有这样想过。”
洛冰河一擦眼泪，牵住沈清秋的一只袖子，可怜兮兮道：“弟子知道师尊在意柳师叔，弟子不会给师尊丢脸的。”
沈清秋扶额。
软声软语的小白花虽然很可爱，可为什么还是这么想抽他一顿呢!
沈清秋叹了口气，反手把人拉到跟前，耐心讲道理：“若是我当年只为给你柳师叔添堵，你人既然已经入我门下，为师直接将你晾在一边岂不省事，又何必如此栽培?”
洛冰河愣愣地看着他，目光渐渐亮了起来。
沈清秋不动声色喝茶。
洛冰河问：“那师尊能否告诉弟子，当初师尊是为何收下我?又为何如此厚待于我?”
沈清秋呛了一口。
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……
为了完成剧情?为了抱男主大腿?为了你是我……前世对象？
这些话，当然不能说出来。沈清秋摇摇折扇，不动声色遮去半边脸：“……为师觉得你，天资过人。若是好好栽培，日后定成大器。”
洛冰河给他添上茶，目光灼灼的盯着沈清秋看，脸上红晕未散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沈清秋不由自主与他对视，心里漏了半拍，又移开目光。
洛冰河道:“师尊待弟子的好，弟子一直全部记在心里。日后就算要以性命守护师尊，也在所不辞。”
沈清秋:“小小年纪别学大人的腔调。为师也没有什么事情，是要你用命来护的。”
洛冰河对他说过的话，那是一定做得到的。沈清秋真怕他哪天脑袋一抽，真不要命的替自己扛刀扛剑，虽然主角光环下一定死不了，但也够玩心跳的。
所以这一世，能护着洛冰河，就尽量护着吧。在小白花还没黑化前，这点能力，自己还是有的。
到了晚间分配卧房，北边太难打扫没人住，弟子们都在南面房间睡下，沈清秋的房间在东边单独的那一间，推开窗子就能看见随风摇荡的芦苇丛和潺潺的小河。
沈清秋闭目躺在榻上，听窗下虫鸣听得迷迷糊糊，翻了个身，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。
沈清秋伸手一摸，是今天自己在院子里捡的眼珠子。仔细一嗅，还有一股异香。
一时间了无睡意，沈清秋翻身坐起，对着那个绿澄澄的珠子研究起来。一边研究，一边回忆看过的典籍记载。
今天从井里爬出的那些东西的形态，沈清秋觉得似乎有点眼熟，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。
山城旧宅久无人住，一只小虫从榻沿一路溜上来，沈清秋正要随手挥赶，那小虫却像见了鬼似的，一下子飞跑了。
一阵轻微的浣水声从院子外面传来。沈清秋迟疑的抬头，仔细听了一会儿，披衣下床，悄无声息走到外面。
外面月光如雪，澄溪似练，映照一片芦花。
意境是挺美的，就是鬼气太重。沈清秋打起警惕，捏诀召了修雅在手，侧耳听浣水声还在，隐隐杂着啼哭之声，从茂密摇曳的芦苇中传出。
沈清秋正凝神疑惑间，感觉袖子被人轻轻扯了一下。
沈清秋低头一看，居然是披着外衣的洛冰河。看样子也是听见了声音，偷偷跑出来的。
洛冰河刚想开口，沈清秋低声道：“站在这儿。”
说着一个人提步悄至河滩，用修雅剑剑鞘拨开一丛掩映的芦苇，惊飞三两栖鸟，浣水声便近了。
芦苇旁河水边，隐隐约约一个少女，在月光粼粼的河水边洗衣服。一边洗一边低声哭泣，抬头时看见站在那里的沈清秋，哭声蓦的停住，眨了眨眼。
沈清秋道：“太晚了，明天再洗。回去吧。”
撩水的声音一下子变大，而且是从身边传来的。沈清秋手中早扣了一发灵力，迅速的朝身侧打出去。
一阵水花翻腾，怨气冲天，混乱间沈清秋感觉自己被猛的推了一下，推远了水边。须臾，只来得及看清大量的头发和洛冰河被拖入水的身形，再回头，那个少女也不见了踪影。
沈清秋震惊了。
连男主也敢拉下水!
敢不敢再多活几集!
沈清秋催剑入水，动作带了几分凌厉杀意。修雅得了主人的召令，势如破竹，但没想到入水后和对方拉扯半晌，硬是没有占到半分便宜。
沈清秋目色一凛，心里急了。抬手朝他们落脚的宅子方向掼了一把灵力，惊醒柳清歌他们，把心一横，纵身入水。
七八月的天气，水里却冷得出奇，森森的怨气袭人。沈清秋凝神摒气，一面击退缠绕上来的墨汁一样的头发，一面寻找洛冰河。
在水里使不上劲，又看不清物，沈清秋小时候就有一次呛水经历，还是留下了一点阴影的。但是洛冰河情况不明，便也顾不得那么多，手里扣着一发暴击，随时准备找到那东西的主体，予其致命一击。
猝不及防间，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缠绕住，力量巨大，迅速将他往下面拉去。
沈清秋皱着眉头捏剑诀，想将那东西斩断，没想到修雅也不知被吞入了什么地方，没了动静。
沈清秋心里顿时警铃大作。
河水比他想象的深多了，深到不正常，片刻间便被往下拖了好一段距离，偏偏一时半会间还挣脱不开，沈清秋心里着急洛冰河的情况，不留神喉咙一松，呛了一大口，吐出一串气泡。
沈清秋勉强睁眼，看到远处两点蓝幽幽的光，心里“咯噔”了一下。还没来得及反应，突然摸到了一只手。
那只手并不大，两手相触，立马紧紧抓住了他。
沈清秋看到洛冰河的身影在眼前沉沉浮浮，眼睛一亮，身上顿时有力，手心扣了一发暴击，朝洛冰河身后甩去。
那感觉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，沈清秋本以为没起什么作用，刚想连打几发，突然觉得周身水波一震，洛冰河的手松了一下，和他分开了。
缠住脚底的拉力随着那一震顿时消失，沈清秋立马反手重新抓住洛冰河，将人拦腰一搂，果断向上浮去。
沈清秋的水性实在说不上多好，加之担心洛冰河，高度紧张状态下一阵折腾，有些体力不支，还带着一个人，只能拼命咬牙向上游。
游到一半，便被人一把扯住，大力向上提去，片刻便浮出了水面。
刚一出水，立马从岸边伸来许多只手，七手八脚将两个人拽了上来。
“沈师伯!”
“洛师弟也在!”
“没事没事，都没事!”
“……”
沈清秋揉揉太阳穴，马上扭头去看身边的洛冰河。
洛冰河被人拍打着吐出几口水，刚好也在看他，立马靠近：“师尊受伤了吗?”
沈清秋见他脸色苍白，浑身发抖，一时心疼不已，把人拉近安抚。
“哗啦”一声，柳清歌从水里浮出来，湿漉漉走到岸边，绷着脸将一柄东西“咚”的扔到他身边。
沈清秋一看，竟然是修雅剑。
看样子，刚刚把自己拽上来的人，就是柳清歌。他一定是听见了动静，赶了出来，见情况不对，便也入了水，恰好捞了自己一把。半路看见了修雅剑的影子，便又潜下去捡了。
沈清秋抬头，真心实意地道：“多谢柳师弟。”
柳清歌“哼”了一声，岔开话题：“恐怕是魔界的物种。”
沈清秋问：“师弟可是感受到了魔气?”
柳清歌:“隐约。我也不确定。”
沈清秋道：“我也感受到了一丝。但此物却并不是魔界物种，而是山林水泽养出来的妖物。”
沈清秋随手拍拍一旁的尚清华，解释道：“此物叫婳魍，模样有些像女怨缠，吸天地精华则产灵气，食血肉鲜躯则积怨气。咱们今日井内见到的那几只，还不够道行，水下面那个，至少上百年了，难怪不容易对付。”
沈清秋接过一旁弟子递过来的干毛巾，擦擦洛冰河脸上头上的水：“上百岁的婳魍之目可驱邪祟，持有者百毒不侵。就是因为这个，早几百年前被猎得差不多了，没想到还能被我们碰上。”
今日井里的那几只比较低等，眼珠颜色不一样，沈清秋一时半会没认出来。今天在水里见到那两道幽幽蓝光，才敢真正确定。
尚清华肃然道：“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。不管如何，这妖物闯入人间为祸百姓，肯定是要除掉的。”
沈清秋瞟了他一眼，心里呵呵。
别装得一副你完全不认识的样子好吗!
原著里洛冰河为了讨老婆欢心，曾经杀过几只，把眼珠子挖出来，给姑娘穿项链玩。虽然蓝幽幽的还挺好看，但这种拿器官当首饰的恶趣味，沈清秋实在不敢恭维。
本来是要到后面才出场的东西，如今已然没了当初设定出来的意义，没想到就出现在了这一段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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